新安碑園內景。 本報記者 袁中鋒 攝/視覺安徽
《余清齋法帖》安徽徽州歷史博物館供圖
米芾的《千字文》安徽徽州歷史博物館供圖
新安碑園是一個中國書法藝術的“博物館”,流淌著刻在石頭上的徽州文脈。7月8日,記者走進碑園中,仿佛穿越時空,與古人對話。
古樸的書法碑石琳瑯滿目,收藏、陳列歷代碑刻和名帖刻石200余塊,展示著王羲之、顏真卿、米芾等人書法作品的拓片;亭臺軒榭與碑刻相映成趣,將粉墻黛瓦、疊石理水等經典元素完美再現,盡顯徽州園林的雅健韻味;這里,不僅是書法愛好者的朝圣地,更是感受徽州文人雅士生活美學的活態課堂。
法帖碑刻集納珍品
“這是座雅俗共賞的藝術園林,總能切中人們的興趣點。”談起“新安碑園”,安徽徽州歷史博物館副館長陳玉琳說,此處可沉浸式體驗書法墨韻與徽州文脈的完美交融。
今年80歲的程極悅是新安碑園的設計師。他談及設計和建造新安碑園的初衷,“最主要是為了保護與展示《余清齋法帖》與《清鑒堂法帖》。”
徽州籍畫家黃賓虹在為故宮博物院鑒定字畫時曾感嘆:“竟有如此之多的珍品在西溪南待過。”其中,就包括被譽為“明代叢帖雙璧”“徽州刻帖雙峰”的《余清齋法帖》與《清鑒堂法帖》。
在明代,西溪南的吳氏宗族是首屈一指的徽州收藏望族,其宗族書畫藏品之精湛豐富,在當時無與比肩。吳氏宗族有位博學多識、眼力非凡又財力雄厚的“余清齋”主人——明代書畫鑒藏大家吳廷,一生收藏的書畫精品不勝枚舉。清代內廷所藏書畫佳作,幾乎有一半曾是他的舊藏,乾隆皇帝珍藏于“三希堂”的三件稀世之寶,都鈐有他的鑒藏印識。《余清齋法帖》刻于明萬歷二十四年(1596年)。吳廷請大書法家董其昌、陳繼儒對其所藏鑒定后,再由歙縣名書畫家楊明時雙鉤上石。此帖收入眾多世傳珍品,如王羲之的《十七帖》、蘇軾的《赤壁賦》、米芾的《千字文》等。
這部匯集了從晉到明各大家的珍品名件的法帖,在刻成后的多年間,歷經數次劫難與流轉。最初,吳家將其收藏于西溪南的吳氏宗祠內。晚清戰火曾席卷徽州,西溪南的眾多古建筑與園林遭毀,碑刻幸存并輾轉至休寧,被一大戶人家收藏。民國初年,歙縣賢達鮑蔚文興建“遐廬”時購得原石,將其嵌入宅邸“息驄軒”照壁中珍藏。鮑蔚文去世后,碑石隨家族宅院易主而遭廢棄,部分刻石甚至被拆毀用于修建豬圈。1962年,安徽省博物館專家葛介屏發現殘存的碑石后,歙縣文物部門將其搶救至太白樓保存。
《清鑒堂法帖》刻于明崇禎七年(1634年),由明末歙縣西溪南人吳楨收藏。《歙縣志》評價:“其目較《馀清(齋帖)》為多,鉤摹亦精。”它收有從晉代到明代24位名家的31件作品,其中包括王羲之、禇遂良、歐陽詢、懷素、黃庭堅等諸多名家作品。民國期間,《清鑒堂法帖》歸西溪南村思睦祠吳氏保管。1963年,被歙縣文物部門收藏后,同樣被保存在太白樓。
“徽州營造”記錄時代
20世紀70年代末,隨著文化事業的逐漸復興與旅游事業的初步興起,將沉睡的兩大法帖展示出來的呼聲與日俱增,并被當地政府提上了議事日程。“這是設計和建造新安碑園的時代背景。”程極悅說。
那么,該如何陳列與展示這對“明代叢帖雙璧”呢?經過討論,興建一座既可欣賞歷代書法藝術又可游覽憩息的徽州園林成為最終方案。
古典園林是一門綜合藝術,涉及建筑學、文學、繪畫以及園藝學等多個領域。1979年,歙縣文化部門經周密考慮后決定,將碑園的設計交由程極悅負責。
此時的程極悅就職于原歙縣古建隊(徽州古建園林公司前身)。為切實擔負起設計重任,程極悅除考察歙縣雄村竹山書院、西溪南果園等徽州地區保存較好的園林外,還帶領設計團隊赴蘇州、南京、鎮江、杭州等地的園林進行了測繪。“拍了三四十筒膠卷,畫了兩本實測圖。”程極悅說,徽州地區很多古村落的水口也是設計靈感的來源之一。
碑園的藍圖畫出來后,程極悅將其寄給原南京工學院(現東南大學)的潘谷西、劉先覺等建筑學專家,請他們予以指教。除此之外,還邀請同濟大學的陳從周教授為碑園主景區題寫“古墨衍芬”的門匾。
碑園選址在歙縣縣城西郊的披云峰麓,這里原是古代徽州府城的邑郊風景區。施工過程中,為破解資金不足的難題,文化部門從已損毀的舊宅、園林等處覓購了眾多明清時代的木石構件和峰石等。“新安碑園是改革開放后首座徽州傳統園林。”程極悅說,如今回頭來看,新安碑園除了將眾多精美的建筑構件保留下來外,還搶救了徽州傳統建筑營造技藝,培養了一支古建施工隊。
藝術景觀期待更“活”
1981年,總占地面積4畝的新安碑園建成。在練江之畔,優美的自然風光,奇特的園林設計,珍貴的碑刻藝術,和諧地融合為一體。
碑園總體規劃為太白樓、“山中天”“古墨衍芬”三景區,其中“古墨衍芬”為主景區。“古墨衍芬”主景區采用園中園布局手法,由真賞亭庭院、歙池、小天都庭院、兩清堂庭院和披云小筑五個景點組成。
庭院內由蜿蜒幽深的墨妙廊組成游覽線路,廊在建筑空間上起到溝通各個景點的作用,這是一條專門陳列碑帖的曲廊。除以詩條石的形式陳列碑石外,曲廊圍成的庭院景觀各有側重,或以山水見長,或以石峰為主,或兼有水石梅花,使新安碑園收到了以小見大、空間有限而意境無窮之妙。
“新安碑園共收藏、陳列了歷代碑刻和名帖刻石200余塊。”陳玉琳告訴記者,除了《余清齋法帖》與《清鑒堂法帖》外,園內還有北宋王道寧的墓志銘、新安畫派創始人漸江的墓志銘、吳廷祖母許宜人的墓志銘等。除了墓志銘,還有重修河西太平橋收支總賬志、禁止亂收苛捐雜稅的奉憲永禁碑等記錄諸多歙縣重要歷史事件的碑刻。
為保護好《余清齋法帖》與《清鑒堂法帖》,1995年歙縣博物館將其入庫保存,僅拓片展示于新安碑園的碑廊內。
2021年9月,原歙縣博物館由新安碑園遷至徽州古城南譙樓南側,并更名為安徽徽州歷史博物館。伴隨著博物館的搬遷,加之周邊停車難,不收門票且無需預約的新安碑園,如今頗有“門前冷落鞍馬稀”之感。如何讓靜態景觀“活”起來,降低人文景點的知識與藝術門檻,更好揭示其文化內涵及美學價值,是這個寶藏小眾景點正在求解的出圈之道。
陳玉琳告訴記者,當前,歙縣多個部門正在共同探討新安碑園的活化利用之道,延伸其內涵闡釋,努力增加與游客互動,充分發揮其書法藝術價值、園林藝術價值以及歷史文化價值,讓這塊瑰寶煥發全新的活力。
(本報記者 袁中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