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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早晨,在樓道里,忽聞一陣香氣……嗅覺迅速在記憶庫中搜尋,嗯,不錯,誰家正在熗炒扁豆。如此,激發(fā)起強(qiáng)烈食欲,速往菜市,買回扁豆半斤。
先中火,將七八片五花肉煸出油后,改小火,肉片慢慢焗至焦黃,匯入扁豆爆炒,中途略激點(diǎn)涼水。扁豆遇水汽,秒熟。起鍋前,撒一撮蒜末。
露天蔬菜,被秋霜?dú)⒘藥滓?口感甚好。當(dāng)然,也得益于動物油脂的激發(fā)。
五花肉是個好東西,可用來熗炒任何蔬菜,平包菜、花菜、四季豆、豇豆、大白菜等。
前幾日,凄風(fēng)苦雨的,人在精神層面愈發(fā)頹喪,枯意百出。那次,也是站在廚房,小火慢煎五花肉,動物凝脂被高溫激發(fā)出的香氣真是安慰人,聞著聞著,灰暗心情漸漸好轉(zhuǎn)……那一刻,無比慰藉。
咖啡的香氣,面包剛出爐的香氣,東北大米的香氣,熱巧克力的香氣……無一不治愈人。神奇的氣體物質(zhì)直沖大腦皮層,掀開天靈蓋,刺激大腦大肆分泌多巴胺,原本頹廢的人瞬間脫胎換骨,又變得正常起來了。
著魔一般,近日,采購回的均是五花肉,分別配以扁豆、四季豆熗炒,吃起來,頗為滿足。
昨日,在商超,看青梗花菜比較新鮮,買回,佐以五花肉熗炒,醬油上色,一點(diǎn)鹽而已,其味不輸鮑翅龍涎。甚至,碗底一點(diǎn)花菜渣渣,也用筷子尖撈起吃下去了,五花肉同樣一片不剩。
平包菜到了初冬,被霜?dú)鈿⑦^,口感尤佳。
五花肉干煸至焦香,丟幾顆小米辣,姜片、蒜片若干,匯入平包菜大火熗炒,起鍋前,一點(diǎn)鹽,稍許白醋調(diào)味。另,平包菜手撕才好,不要動刀切。
每日黃昏下班途中,逢天氣晴好,總愛拐去菜市轉(zhuǎn)一圈,說不定可以遇見什么新奇食材?昨日,菜市轉(zhuǎn)著轉(zhuǎn)著,忽然一個靈感,打算翌日午餐,做一道簡易版徽州一品鍋。提前采購食材若干。
豆腐果半斤,黑豬前胛六七兩。不要用機(jī)器絞出的肉糜,回家自己動手剁。豬肉溫水洗凈,切薄片,剁至肉粒黃米大小即可,打一只雞蛋,拌以醬油、鹽、香蔥、姜粒,順時針攪拌、上勁,再塞入豆腐果中。這樣的肉餡,吃起來既有顆粒感,又有層次。
去商超拎回兩只圓白蘿卜,滾刀切,焯水祛除辣腥氣,備用。五花肉切一寸厚度,小火慢煸出油后,加八角、姜片、京蔥段炸香,豆腐果逐一鋪在五花肉片上,小火慢熏,肉糜定型后,香醋去腥,醬油上色,翻炒片刻,加水燜煮,中途匯入蘿卜塊,先中火十分鐘,后改文火咕嘟咕嘟半小時。臨吃,加一把雞毛菜即可。
正宗徽州一品鍋,食材多樣,有筍干、豆角干、蛋餃、黃花菜等。最靈魂的,則是豬骨吊湯。我刪繁就簡,做了鍋簡潔不蕪版。蘿卜燉得出神入化,入嘴,輕輕一抿,唯余一攤汁水。豆腐果,咬一口,汁水飛濺,肉餡鮮美多汁,有筋道。
一直尋找過去年代那種原始小爐,紅泥陶土燒制,可燒炭那種,上面坐一口小鐵鍋。炭火臥于爐膛紅妍妍,小鐵鍋噗呲噗呲,白汽升騰,將鍋蓋頂開一毫毫縫隙,肉香、菜香攜手溜出,一股腦鉆入鼻腔肺腑……坐家里久聞,好像要升仙,一顆心頓時安寧,何懼窗外風(fēng)雪交加?
吃牛羊肉、魚蝦,一向上火。平素多以豬肉為主。
蘇軾突遭大劫貶謫黃州時期,那一點(diǎn)微薄俸祿,不夠一大家子開銷。能吃得起什么呢,無非豬肉。到這落魄境地了,他仍興致不減,寫一首詼諧的《豬肉頌》:
凈洗鐺,少著水,柴頭罨煙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時他自美。黃州好豬肉,價賤如泥土。貴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早晨起來打兩碗,飽得自家君莫管。
前陣,假期回小城,在飯館,也吃到一份精致紅燒肉,夾一筷,可拉絲,軟糯可口。我給它打了十分。但,最開眼界的是,上來的一盤清蒸翹嘴白,只有半邊,頭尾倒是全的。簡直聞所未聞,哪座城市哪家飯店,不是囫圇一整條清蒸魚呢。且要價不菲,半條魚158元。
蕩遠(yuǎn)了,再回來講五花肉。
大白菜燉粉絲,也是一道冬日常做的平凡菜。五花肉切得厚厚的,煸出油,倒入同樣切得粗樸樸的大白菜,熗炒出水,小火慢燉,末了,加一把粉絲。當(dāng)然,若隔夜燉了一只雞,澆一瓢雞湯進(jìn)去,甚好。最平易的菜,最養(yǎng)人。
大白菜吃到末了,剩一顆橙黃透亮菜心,還可用來涼拌。切細(xì)絲,用鹽腌制五六分鐘,擠出多余汁水,佐以香醋、麻油、花生碎,最后撒一撮黑芝麻。這道小菜,是一位河南同行指導(dǎo)的。窗外冰天雪地,室內(nèi)人夾一箸涼拌白菜心,大嚼,咽下,透心涼,如若一劍穿喉,而你的肉身又為暖氣緊緊包裹著,冰火兩重天,心上涼涼潤潤,說不出的舒豁。
同事前陣網(wǎng)購到稻花香2號,是剛碾出的新米。讓她幫忙代下一單。許多年不曾吃到新米了。用來煮了一頓粥,糯糯茸茸,撲鼻之香。過幾日,同事問,可還要了?
到底推辭掉。這東北大地上被嚴(yán)霜寒霖鞭打過的新米,實(shí)在美味。但,太好的東西,也是害人的,不利于減重。用來煮飯更美味,每一頓,還不要多吃幾口?
也不知,堅持這般沒苦硬吃的自律作風(fēng),意義何在?古人云:雞豬魚蒜,逢著則吃。生老病死,時至則行。該怎樣,還是怎樣吧。
也可能潛意識里,嫌這新米價昂?平素吃的東北大米,差不多四五元一斤。況且它只給人類提供碳水,實(shí)無營養(yǎng)可言。還是吃肉補(bǔ)充蛋白的好。
不知接下來的冬天,還要消耗掉多少五花肉。
站在灶臺前,鐵鍋已熱,五花肉一片一片入鍋,刺啦聲聲微響,一霎時,香氣雜糅著鑊氣,久久縈繞,給予身心極大撫慰。
五花肉煸得焦脆點(diǎn),用生菜卷起,囫圇入嘴大嚼,想必不錯?讀書寫作是尊嚴(yán),一啄一飲也是尊嚴(yán)。
（錢紅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