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命之火






這幾年,城市的行道樹種了許多月季,花大如碗口,其色燦燦然,比茶花還要耀眼許多,初見十分驚艷。每到春天,薔薇、月季、桃李、櫻花、玉蘭要接力開上兩個月,輕風之下,花瓣簌簌落下,落到匆匆討生活的人們頭上。昨天下班,我自岳西路騎車經過,薔薇開了,一個黑壯水管工站在路邊,踮著腳,舉著手機認真拍著花。這些生活中小小的美景,也能給心靈些許慰藉。
社交媒體上,“年輕人開始拍花了”話題熱了。比如為了藍花楹去昆明,為了三角梅去廣州,為了牡丹去洛陽,為了櫻花去武漢……為了花鄭重其事地長途跋涉,在我的人生經歷中并不多。但是這幾年,確實越來越喜歡花了。
喜歡花,更喜歡野花。
喜歡山間的杜鵑,無甚章法,忽然就開滿了半個山頭。喜歡經年的山茶,花苞自冬日開始孕育,經過霜雪與春風,忽然就滿樹錦繡。那種蓬勃的生機,遠非城市中的觀賞花卉可比。野鶴無糧天地寬,野花沒有什么章法,來去都憑一個自由。你看也罷,不看也罷,它只管年年開放。
這兩年,我已經不太養花了,只養些綠植。陽臺上養花,不見真正的日光雨露,卻又難逃災病蟲害。九死一生,花與我都十分痛苦,何如互相放過,走去天地間,看看真正的生命之火。
(文圖/楊菁菁)

木香花
木香花,薔薇科薔薇屬,攀援小灌木,花序傘狀,花瓣重瓣,白色或嬌黃,花開四五月間。
院里有一墩白木香,早上嗅到一絲熟悉的香味,應該是開了。我對白木香是有鄉情的,春旺時,有沿街老媽媽賣白木香的,一小撮毛線頭綁起來,藤籃里擺著,小嫂小嫚尋著香來買一撮,嬸子妗子也襟角簪一撮。
我很懷念那種香,淡淡的,有點濃,濃濃的,又有點淡,尾調微辣,又不刺鼻,茸茸地縈著,是十八歲的敢。
如今白木香就在我的窗外,過幾日花香大赦,我該是個多富有的人呀。
日子奔波,就給自己釀一點蜜。

鳶尾花
葉如劍,花似蝶。
鳶尾是個大家族。公園內的黃色鳶尾花主要為黃菖蒲品種,顏色豐富且花瓣碩大的,為路易斯安娜鳶尾,部分藍色小花的品種為溪蓀,還有大花菖蒲開花時間稍遲一點。
山居里,我的梅花園子某個小角落,居然茂茂怦著紫鳶尾花。某日回山見一眼便淪陷了。一眸子紫,柔而婉。紫色是沒有骨頭的。軟塌塌浮在奔騰的紅色和沉靜的藍色間?;我换?就淡如煙,再晃一晃,又深如靄子,早起太陽拔尖或者暮霞入海時的那凝深邃色,如淵般的深邃色。一勾,就會淪陷。
就是這樣,無可救藥似的那么紫著。這惱人的鳶尾花,仿佛愛情。

秤錘花
一個人去植物園踏青,被一樹白花亮了眼睛。仿佛一樹雪鈴鐺,仙靈靈藏著蕊,走上前翻樹牌,如此清麗的植物卻有一個彪悍的名字——秤錘。
秤錘樹,安息香科落葉小喬木,也叫秤砣樹?;ㄙ愜岳?果似秤錘。
不知你們會不會也這樣,比如,春天看過的一棵花樹,等花謝時會去樹下坐一會,和樹聊聊天。等結果子時會再去探望,看滿樹子孫果,默默一莞,為樹開心。
嗯,等秋風起,我要去敲敲這“青銅編鐘”。

月季
月季是家?;?有鄉味,是有感情的花。
姥姥、媽媽都喜種月季。我也喜歡月季,它有薔薇顏色,玫瑰態度,寶相精神。
月季,月月開,越了季,依舊開。
想起楊萬里的《臘前月季》:
只道花無十日紅,此花無日不春風。
一尖已剝臙脂筆,四破猶包翡翠茸。
別有香超桃李外,更同梅斗雪霜中。
折來喜作新年看,忘卻今晨是季冬。

梔子花
梔子,茜草科、梔子屬灌木植物。
看梔,宜鄉野,山梔單瓣,小丹鳳眼女生似的。重瓣纖纖不胖,和綠旺盛,綿成小架勢。頭一夜開若雪,第二夜憔成黃態,黃也不落枝。
早先姥爺也是養梔子花的。大盆大梔,梔子香氣甚,招小蟲,姥爺把它們端到南墻根,時不時噴些花椒水,弄得滿小院花椒氣,纏著梔子香,甜辣一起,倒也不難聞。
大梔,可長至兩米高,高成梔子樹,改之白蟾花。白蟾花是梔子花的變種,溪水邊山塢溝,忘我瘋長,白衣女俠一樣。
我喜歡叫它水橫枝。宜水,半苞最可人,大晴天瞧不出妙意,得沾露的清晨,或者滴兒滴兒下雨天。水珠子垂在花瓣上,啜著嘟嚕著,香氣漂了水越加幽,但不怨。
還有一種小水梔,也叫雀舌梔,植株米高,花瓣較少,雅人們用來做盆景,如今大城市綠化帶常做花籬。

楝花
廿四番花信風,起梅花,終楝花。
苦楝為落葉喬木,遠山氤氤氳氳有煙紫,是楝花。
尋路上山坐在楝樹下,那一團茸茸紫色,讓人心生柔軟。苦香,有藥氣般。
就這樣呆呆花下坐,權當送送春。又攢了一個春。
見楝花,春便歸去,一百二十天的花信風便要結束了,夏花夏木新的輪回開啟。
(文圖/陸依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