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0多年前的凌家灘人如何精心設計并大規模營建大型公共工程?正在進行的凌家灘遺址考古,或將找到答案。11月29日,國內近30位專家學者齊聚凌家灘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就凌家灘遺址最新考古發現展開討論。在2023年的考古發掘中,考古人員對凌家灘墓葬區西側祭祀坑外擴區域進行了進一步發掘,發現祭祀坑所處為一處大型臺基,應是凌家灘先民精心設計并堆筑的祭祀活動場所,其與墓葬區緊密相連,或在凌家灘人的社會生活中發揮著重要作用。
祭祀坑外圍又有新發現
1987年首次發掘以來,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對該遺址進行了持續的考古調查、勘探、發掘和研究。2019年,凌家灘遺址被納入國家文物局“考古中國:長江下游區域文明模式研究”重大課題,并作為長江流域5處區域核心聚落之一被納入到 “中華文明探源研究”(五)課題中,省考古所對凌家灘遺址啟動了新一輪的考古發掘。
在2021~2022年的發掘中,對墓葬區西側遺址公園休息廣場區域進行了發掘,發現了一處祭祀坑。這個祭祀坑帶來了巨大的驚喜,考古人員在其中共出土石器140余件、玉器70余件、陶器40余件,其中包括凌家灘迄今發現最大的石鉞、最大的玉璜,以及一件精美絕倫的龍首形玉器。
出土數量如此眾多,規格極高的玉器和石器,這個祭祀坑究竟還藏著怎樣的秘密? 2023年,經國家文物局批準,省考古所對祭祀坑西側北側區域進行外擴發掘,希望了解祭祀坑所依存的遺跡的全貌。
11月28日,在祭祀坑外圍發掘現場,發掘工作正在緊張進行中。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考古一室主任、凌家灘遺址考古領隊張小雷告訴安徽商報融媒體記者,今年的發掘區域圍繞祭祀坑向外進行擴方,目前發掘工作已經進行到中期。
清理掉上層宋明清時期厚達0.5~2米的墊土,考古人員在凌家灘文化時期的地層中發現了一層厚0.1~0.6米、含紅燒土顆粒的灰褐土層,其中還包含少量陶片。再向下發掘,是一層厚0.2~0.8米、由小石子顆粒羼雜粘土組成的“石子層”,有的地方還包含中塊石頭。石子層再下面,是比較純凈的紅褐土層。
據介紹,這些石子層位于祭祀坑外圍,且向西呈斜坡狀分布。“我們判斷,祭祀坑所在石子區域應為一處臺基,是凌家灘先民堆筑的大型祭祀活動場所。”
祭祀坑西側平地或存在一條“神圣道路”
在祭祀坑西側50米處,考古人員發現有壟狀的石子膏泥層遺跡,南北寬15米,東西長60米,厚1.5米。石子膏泥層分兩層,上面一層有大量的石塊,下面一層則主要是青白粉紅色膏泥,粘性非常強。在局部膏泥層底部,考古人員還發現有薄薄的草木灰層,包含有凌家灘文化時期陶片。
石子膏泥類似于今天的水泥砂漿,5000多年前的凌家灘先民很可能用石子、膏泥混合,修建了一條通往祭祀區的“神圣道路”。張小雷認為,紅燒土和石子,都是用來堆鑄臺基的“建筑材料”,這條道路也可能是凌家灘人在建造祭祀活動區這樣的大型工程之前,用來運輸建筑材料的,或是大型祭祀區臺基的組成部分。
5000多年前的長江中下游巢湖流域,水草豐茂,有著適宜人類生存的環境和氣候。在一片原始的土地上,凌家灘人以智慧和勇氣構筑自己理想的生活。據介紹,這條壟狀石子膏泥層遺跡之下的草木灰層,可能是當時的人們砍伐植物燒荒留下的痕跡。
2020~2022年,考古人員還對崗地東南端大型紅燒土遺跡片區進行了發掘,三年揭露面積共2000平方米。當時確認其年代為距今約5500~5350年,推測其上可能存在“廟”一類祭祀禮儀性大型公共建筑。
據介紹,在凌家灘文化時期,神權的出現和鞏固促進了社會凝聚力的增強,并為其他社會權力的產生奠定了基礎,祭祀在凌家灘人的社會生活中非常重要。在凌家灘遺址的核心區,可能存在不止一個、功能不同的祭祀區域。目前來看,墓葬區和祭祀坑及其所在的大型祭祀活動場所應該是連成一體的墓葬祭祀區,經過了精心的設計和營建。
“這才是凌家灘應有的重大工程”
不僅僅有祭祀坑,還有人工營建的大型祭祀活動場所,2023年的考古發現擴大了凌家灘墓葬祭祀區的范圍,加深了對凌家灘墓葬祭祀區全貌的了解。在當天舉行的專家咨詢會上,各位考古“大咖”也對凌家灘考古2023年的新發現表示關注,并對其價值高度肯定。
“這么多墓葬、這么多祭祀坑的背后,這才是凌家灘應有的重大工程”,“很震撼”。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員王明達認為,能夠營建如此規模的工程,要有統籌、有分工,2023年考古發現的這些跡象也反映了凌家灘當時的社會結構的發展。
山東大學教授欒豐實認為,在5000多年前的中國,花費了比較長的時間,動用大量人力物力,來營建這樣一個規模宏大的、專門用來祭祀的活動場所,“其價值怎么說都不夸張”。祭祀區與墓葬區之間的關系,也從另一個角度反映了當時凌家灘人的精神生活。
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副教授秦嶺認為,2023年的考古發掘讓人們對凌家灘核心區整個的營建過程有了一個更加清楚的認識,“它應該是一個一開始就有整體規劃,并進行營建的工程。”秦嶺介紹,一個公共工程營建的背后需要強大的社會組織動員能力。從發掘現場來看,工程營建使用了多種不同類型的“建筑材料”,就需要集合人力去獲取、管理周圍的資源。“只有理解了凌家灘核心區營建背后龐大的動員組織能力,我們才更能理解那些高臺上的高等級墓葬背后的人,他們體現了一種怎樣的社會權力。”“今年的發掘對于我們整體理解凌家灘社會組織結構,提供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支撐。”
中國社科院學部委員、歷史學部主任王巍已經多次來到凌家灘遺址現場。他認為,今年的發掘在去年發現祭祀坑的基礎上有重要的突破。很多跡象目前還在研究,但可以確定它是凌家灘遺址一個大型的中心性的存在。“當時的凌家灘人能夠組織動員人力來長期修建這樣的一個工程,這對于研究當時的社會結構是非常重要的發現。”
“現有的跡象,越來越增進我的信心。”王巍認為,凌家灘是一個早于良渚、有很多因素被良渚所繼承的重要遺址。“凌家灘遺址考古很可能實證中華5000多年文明,把我們的文明史從良渚能夠證明的5000年,提早到5500年,意義非常重大。”(安徽商報融媒體記者 劉媛媛 姜志遠/文 任逸瑋/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