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肖
網上流傳一個梗:
地外文明人相互對話,A問:地球人在那里興高采烈地做什么呢?
B答:在過年,其實不過是他們的行星圍繞一顆恒星轉了一圈而已。
A說:哦,他們實在不夠聰明……
四季流轉,一年一年,確乎是地球繞了太陽一圈而已。這也是年輪的意義,當然值得慶祝一下,無非親人團聚,吃吃飯,拉拉家常,嗑嗑瓜子。
除了這些,我們還能做什么呢?
老早買回兩斤糯米,準備春節炸些糯米圓子——小孩喜愛這口。結果體力不支,糯米至今還是生的。但,確乎親制了二十余只蛋餃。家里有一只舀湯用的大勺子,不銹鋼材質。煤氣灶打開,火苗擰至最小,將勺子靠上去烤熱,雞蛋液倒入,瞬間結了薄薄一層皮子,可惜一撕即爛,揭不下來——忘記抹油了,一張蛋皮全碎掉。洗凈大勺子重來,拿筷子尖沾點豬油均勻涂抹于勺面,倒入蛋液,一股豬油混合著雞蛋的焦香騰空而起,成功了。攤三四張蛋皮,趁熱包上豬肉糜,再重新攤,依次反復……就這二十幾只蛋餃,費了一小時有余,腿都站酸了,還真累。以往年三十,一律去孩子爺爺奶奶家里享用現成的,今年頭一回自己做菜。
主要是瑣屑,磨人。臘月末,忙東忙西的,一次次外出,終于將冰箱塞滿。
今年的蛋餃,由于自己做的,吃起來格外香。豬肉糜里額外加了冬筍丁,咀嚼起來有輕微的咕嘰聲,柔和里夾雜著生脆,如吃紹興生煎。
現在生活優渥,單說飲食上,幾同日日過年,誰也不缺吃的,年菜更不必追求大開大合,健康飲食才最重要。我家的年夜飯菜單上,雞湯也無,改成甜品。桂圓二十粒,紅棗十顆,銀耳、蘭州百合各一顆,黃芪、枸杞、西洋參一小撮,再加幾根新鮮石斛,小火慢煲足足三小時……飲一碗,甜甜糯糯,滋陰養肺。
做了一道軟排紅燒冬筍。軟排焯水,京蔥段、姜片煸香,下軟排爆炒,醬油上色,倒入砂罐中,加開水慢燉。等軟排燉得差不多時,投入焯水后的冬筍塊一起煨煮,任何八角、香葉等作料也不必加,食其冬筍本味。冬筍作為最難能可貴的食材,簡直是蔬菜界的梅蘭芳,所謂冬筍一出,百菜無味,連軟排都要遜色起來了。
炒了一碟咸肉紅菜薹。紅菜薹要買合肥本地出產的,短而粗,極粉嫩。咸肉起到點綴作用,略略五六片即可,以免搶了紅菜薹的蔬筍氣,臨起鍋時,撒幾滴香醋,口感更佳。
最后一個菜,算作創新,頭一回做。將龍口粉絲事先浸泡一宿。海水青蝦攔背剖開,抽去蝦線,另存;剝蒜,剁蒜末若干,均勻平鋪于蝦背;取一只盤子,鋪一層泡發好的龍口粉絲,再將青蝦碼放于粉絲上,上鍋蒸二十分鐘。這邊熱鍋涼油,炸香一小撮藤椒、姜片,迅速撈出,將留有椒香的熱油澆在剛起鍋的蝦背上,蒜香混合著油香波瀾詭譎,火箭一樣將味蕾迅速轟開。這道蒜香大蝦,是三四年前在一次宴會上吃到的,久久難忘。依靠記憶復制出來的,確乎可口。
年三十的夜,朋友圈里紛紛曬出種類繁多的菜品,有朋友家多達十余種,我只端出三菜一湯,連魚也省略,吃不了,倒掉可惜,若留著吧,誰愿意吃剩菜呢,也不健康。
原本還想復刻一道《山家清供》中的蟹釀橙,到末了,到底被剝蟹這道漫長工序勸退。若將一顆大橙子挖空,起碼需要剝出十余只螃蟹的肉膏,才能將其添滿。去年深秋,給孩子剝兩只螃蟹,花費一小時余,低頭蝦背的剔肉抽膏,頸椎病都犯了。現剝十余只螃蟹,還得了?留待來年吧。
不知當下的孩子們,對于新年的感受如何?在我的童年,確乎是快樂的——新衣上身,植物纖維的氣味,至今猶記。年初二,頂著寒風走路去給外婆外公拜年,路過山林,松濤陣陣,簫一樣嗚嗚咽咽。吃了年夜飯,跨過除夕,真切感知到眼前一切都有了生命,活泛泛的,連同山川河流,眼前屋瓦,一切如新。